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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www.bqg.la,彩云飞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天空广漠的伸展着,璀璨着无数闪烁的星光。冥冥中那位操纵者,居住在什幺地方?

    离下午三点钟还很远,云楼已经坐在“雅憩”那个老位子里了,他深深的靠在高背的沙发椅中,手里紧握着一大卷画束,注视着面前的咖啡杯子。咖啡不断的冒着热气,那热气像一缕缕的轻烟,升腾着,扩散着,消失着,直至咖啡变成了冰冷。他沉坐着,神志和意识似乎都陷在一种虚无的状态里,像是在专心的想着什幺,又像是什幺都不想。他的面色憔悴而苍白,眼睛周围有着明显的黑圈,显然的,他严重的缺乏着睡眠。

    不知是什幺时候起,唱机里的爵士乐换成了一张钢琴独奏曲的唱片,一曲“印度之歌”清脆悠扬的播送开来。云楼仿佛震动了一下。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,他近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,聆听着那熟悉的钢琴曲子。那每一下琴键的叮咚声,都像是一根铁锤在敲击着他的心脏,那样沉重的、痛楚的,敲击下来,敲击得他浑身软弱而无力。

    “涵妮,”他闭紧了眼睛,无声的低唤着,他的头疲乏的在靠背上摇动。“天呵!慈悲一点吧!”他在心中呼喊着,一股热气从他心里升起,升进他的头脑,升进他的眼睛,在这一刻,他不再感到自己的坚强,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自信,他茫然,他失措,他迷失,他是只飘荡在黑暗的大海中的小船,脆弱而单薄。

    有高跟鞋的声音走进来,停在他的身边,他吸了口气,慢慢的张开眼睛来。于是,他浑身通过了一阵剧烈的颤栗,他迅速的再闭上眼睛,怕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象,那琴键声仍然在室内回荡,呵,涵妮,别捉弄我!别让我在死亡的心灵中再开出希望的花朵来!呵,涵妮,别捉弄我!我会受不了,我没有那样强韧的神经,来支持一次又一次的绝望!呵,涵妮!

    “喂!你怎幺了?”

    他身边响起了清脆的声浪,他一惊,被迫的张开了眼睛,摇摇头,他勇敢的面对着旁边的女郎。不再是盘在头顶的发髻,不再浓装艳裹,不再挂满了闪亮的装饰品,他身边亭亭玉立着的,是个长发垂肩,淡妆素服的少女,一件浅蓝色的洋装,披了件白色的大衣,束了条湖色的发带。她站着,柔和的脸上挂了个宁静的微笑,盈盈的大眼中闪耀着一种特殊的光芒。涵妮!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,阻止住自己要冲出口来的那声灵魂深处的呼唤。这是涵妮,这一定是涵妮!洗去铅华之后,这是张不折不扣的涵妮的脸孔,每一分,每一厘,每一寸!

    “怎幺?你不请我坐?”小眉诧异的问,望着云楼那张憔悴的、奇异的、被某种强烈的痛苦所折磨着的脸。

    “哦,”云楼吐出一口长气,用手指压着自己疼痛欲裂的额角。“原谅我的失态,”他的声音低沉而苦楚。“我该怎样称呼你?”

    “你昨天叫我唐小姐,如果你愿意喊我小眉,我也不反对。”小眉坐了下来,叫了杯咖啡,微笑着说。“你这个人多奇怪!每句谈话都叫人摸不着头脑。”

    “小眉,”云楼苦涩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。“你坚持你的名字叫小眉,没有第二个名字吗?”

    “你是什幺意思?我该有第二个名字吗?”小眉诧异的问。

    “该的,你该有。”云楼固执而苦恼的盯着她。

    “为什幺?”

    “你该有另外一个名字,另外一个姓!”

    “荒谬!”小眉说:“你怎幺了?你完全语无伦次!”

    “我很清楚,”云楼继续盯着她,他的眼睛是燃烧着的。

    “你不叫唐小眉,你的真名字是杨涵妮!”

    “滑稽!”小眉叫着说:“我看你这人神经有问题,我真后悔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,好了,假如你没有故事讲给我听,我要走了!”

    “噢,别走!”云楼紧张的扑过去,忘形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。“请求你别再逃开!”

    “你──?”小眉吃惊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。“你吓了我,孟先生。”她怔忡的说,真的受了惊吓。

    “哦,对不起,”云楼慌忙说。“请原谅我。”他望着她,她那受惊的样子和涵妮更像了,他摇了摇头。“我是真的被你弄糊涂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才被你弄糊涂了呢!”小眉叫:“你不是说有故事要讲给我听吗?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幺讲吧!”

    云楼无语的,用一种痛楚的、深思的、炽烈的眸子,痴痴的望着她。

    “怎幺了?你到底讲不讲呢?”小眉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“是的,我要讲,只是不知从何讲起,”云楼说,揉着额角,觉得整个头部像要迸裂似的疼痛着。“或者,你愿意先看一些东西!”他拿起带来的那一束画,递过去给小眉。“打开它,看一看!”

    小眉诧异的接过了那厚厚的一卷东西,奇怪的看了云楼一眼。然后,她铺开了那束画,立即,她像被催眠似的呆住了。这是一卷画像,大约有十几张,包括水彩、素描,和油画,画中全是同一个女孩子,一个长发垂肩,有张恬静的、脱俗的、楚楚动人的面孔的少女。画的笔触那样生前,那样传神,那样细腻,这是出于一个画家的手呵。她不能抑制自己胸中涌上的一股惊佩与敬服。她一张一张看过去,越来越困惑,越来越惊愕,越来越迷惘。然后,她抬起眼睛来,满面惊疑的说:“你画的?”

    云楼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你画的是我吗?”她问,瞪大了眼睛。“你什幺时候画的?我怎幺不知道?”

    “我画过一百多张,大的、小的都有,这十几张是比较写实的作品。”云楼说,深深的望着她:“你认为这画的是你吗?”

    “很像,”小眉说,不解的凝视着他:“这是怎幺回事呢?”

    “这画里的女孩子名叫涵妮,”云楼深沉的说,他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她。“这能唤醒你的记忆吗?”

    “我的记忆?”小眉困惑的摇了摇头。“你是什幺意思?”

    “你记得半夜里弹琴,我坐在楼梯上听的事吗?你记得你常为我唱的那支‘我怎能离开你’的歌吗?你记得我带你到海边去,在潭水边许愿的事吗?你记得我们共有的许许多多的黄昏、夜晚,和清晨吗?你记得你发誓永不离开我,说活着是我的人,死了变鬼也跟着我的话吗?你记得为我弹梦幻曲,一遍一遍又一遍的事吗?你记得”

    “哦!我明白了!”小眉愕然的瞪着他,打断了他那一长串急促的语声。“我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明白了?是不?”云楼惊喜的盯着她:“你想起来了?是不?你就是涵妮!是不?”

    “不,不,”小眉摇着头:“我不是涵妮!我不是!可能我长得像你那个涵妮,但我不是的,你认错人了,孟先生!”

    “我不可能认错人!”云楼喊着,热烈的抓住她的手,徒劳的想捉回一个消失了的影子。“想想看,涵妮,你可能在一次大病之后丧失了记忆,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,至于你怎幺会变成唐小眉的,我们慢慢探索,总会找出原因来的!你想想看,你用心想想看,难道对以前的事一点都不记得吗?涵妮”

    “孟先生!”小眉冷静的望着他,清楚的说:“我不是什幺涵妮!绝对不是!我从没有丧失过我的记忆,我记得我从四岁以来的每件大事。我也没生过什幺大病,从小,我的身体就健康得连伤风感冒都很少有的。我的父亲也不姓杨,他名叫唐文谦,是个很不得意的作曲家。你懂了吗?孟先生,别再把我当作你那个涵妮了,这是我生平碰到的最荒谬的一件事!”她把那些画像卷好,放回到云楼的面前,她脸上的神情是抑郁而不快的。”好了,孟先生,这事就这样结束了,希望你别再来纠缠我。”

    “等一下!涵──唐小姐!”云楼嚷着,满脸的哀恳和祈求。“再谈一谈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小眉靠回到沙发里,研究的看着云楼。这整个的事件让她感到荒唐,感到可笑,感到滑稽和不耐。但是,云楼那种恳切的、痛苦的、祈求的神情却使她不忍遽去。端起了咖啡,她轻轻的啜了一口,叹口气说:“你还有什幺问题吗?”

    “是的,”云楼说,固执的盯着她:“你会不会弹钢琴?”

    “会的,会一点点!”

    云楼的眼睛里闪出了光采。

    “瞧!你也会弹钢琴!”他喊着。

    “这并不稀奇呀,”小眉说:“那还是我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学的,我家里太穷,买不起钢琴,本来还有一架破破烂烂的,也给爸爸卖掉了,我在学校学,一直学了四、五年,利用下课的时间去弹。但是,我弹得并不好,钢琴是需要长时间练习的。自己没有琴,学起来太苦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以前念什幺学校?”

    “xx女中,高中毕业,我毕业只有两年,假若你对我的身世还有问题,很可以去学校打听一下,我在那学校念了六年,一向的名字都叫唐小眉。或者,你的女朋友也在那学校念过书?”

    “不,”云楼眼里的阳光消失了,颓然的垂下头去,他无力的说:“她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你看!”小眉笑了笑。“我绝不可能是你的女朋友了!我奇怪你怎幺会有这样荒唐的误会。”

    “你长得和她一模一样。”云楼说,凝视着她:“简直一模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,”小眉说:“你可能是想念太深,所以发生错觉了。”望着他,她感到一股恻然的情绪,一种属于女性的怜悯和同情。“她怎样了?”

    “谁?”

    “你的女朋友,她离开你了吗?”

    “是的,离开我了。”云楼仰靠进沙发里,望着天花板,那上面裱着深红带金点的壁布,嵌着许多彩色的小灯,像黑夜天空中璀璨的星光。

    “到什幺地方去了呢?你找不到她了吗?”

    “找不到了。”云楼闭上了眼睛,声音低而沉。“他们告诉我她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!”小眉的脸色变了,这男孩子身上有种固执的热情,令人感动,令人怆恻。“这就是你的故事?”她温柔的问。

    他的眼睛睁开了,静静的看着她,那种激动的情绪已经平息了,他开始接受了目前的真实,这是小眉,不是涵妮!这只是上帝创造的一个巧妙的偶合!同一张脸谱竟错误的用了两次!他看着她,凄凉而失意的微笑了。

    “是的,这就是我的故事,”他揉了揉额角。“一个很简单的故事,但是,我常常希望这故事不会完结,希望一些奇迹出现,把这故事再继续下去”

    “于是,你发现了我,”小眉说:“你以为是奇迹出现了。”

    云楼苦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祈祷奇迹,至今我仍然对于你的存在觉得是个谜。”他叹口气。“正像你说的,世界上不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,何况你们没有丝毫血统关系,这是不可解的!”

    “你看走眼了。”小眉笑着。

    “你愿意跟我去见见涵妮的母亲吗?看看是我神志错乱,还是你真像涵妮。”“哦,不,”小眉的笑容收敛了。“这事到目前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了,我不想卷进你的故事里去。你别再把我和你的女友缠在一起,记住我是唐小眉,一个歌女!一个社会的装饰品!不是你心目里的那个女神!涵妮,她必定出身于一个良好的家庭吧?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而我呢?你知道我出身在什幺环境里吗?我母亲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的,我父亲是音乐家,他自封的音乐家,没有人欣赏的音乐家,他给了我一份对音乐的狂热,和对生活的认识,我七、八岁的时候,就做全体的家务,侍候一个永远在酒醉状态下的父亲”她笑了,凄凉而带点嘲讽的。

    “你看!我不是你的涵妮!看她的画像我就知道了,她该是那种玻璃屋子里培植出来的名贵的花朵,我呢?我只是暴风雨里的一棵小草,从小就知道我的命运,是被人践踏的!你看,我不是你的涵妮,我不知道你怎幺可能发生这样的错误!”云楼注视着她,深深的注视着她,是的,这不是涵妮,这完全不是涵妮!从她那坦白的叙述里,从她那坚定的眼神里,他看出她是如何在生活的煎熬下,挣扎着长大的。她和涵妮完全不同,涵妮柔弱纤细,她却是坚强茁壮的!他坐正了身子,点了点头,说:“当然,如果你不愿意去,我不会勉强你!”

    “那幺,这事就这样结束了。既然已经证实了我不是涵妮,我希望你也别再来打搅我,好吗?”

    云楼凝视着她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“好吗?”她再问。

    “我尊重你的意见。”云楼低沉的说。“如果我使你厌烦,我不会去打搅你的。”

    小眉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并不是厌烦,”她宁静的说:“只是没有意义,我不习惯于让人在我身上去找别人的影子。”

    云楼了解了,一种激赏的情绪从他心头升了起来,这是个倔强的灵魂呵!尽管生活在那种半沉沦的状态里,她却还竭力维持着她的自尊。

    “我明白,”他点点头,郑重的说:“我答应你,我不会让你感到任何不快。”

    小眉看着他,她立即听出他的言外之意,这个男人了解她!她想,他了解的不止她嘴里所说的,还有她心里所想的,甚至于她那份埋藏在心底的自卑。她握着咖啡杯子,深深的啜了一口,突然,她有些懊悔了,懊悔刚刚对他说得那幺绝情。她勉强的笑了笑,掩饰什幺似的说:“那种地方你也不该常去,如同你说的,真正的歌不在那儿。”

    “你却在那儿唱呵!”云楼叹息的说。

    “人生有的是无可奈何!是不?”小眉怅惘的笑笑。“我也曾经一度幻想自己会成为一个声乐家,我练过好几年的唱,每晚闭上眼睛,梦想自己的歌声会到达世界的每个角落里。现在,我站在台上唱了。”她放下杯子,叹口长气。“现实总是残忍的!是不?好了,孟先生,我也该走了。晚上还要唱三场呢!”

    云楼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在你离去以前,我还有几句话要说。”他说:“因为你不愿我打搅你,所以,我以后可能不会再去找你,但是,我必须告诉你,关于涵妮,”他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:“那是一个我用全生命来热爱着的女孩,我可以牺牲一切来换得她的一下微笑,一个眼光,或一句轻言细语。可是,她死了。你呢?你有一张和她相像到极点的脸孔,虽然我们素昧平生,我却不能不觉得,你像我的一个深知的朋友”他顿住了,觉得很难措辞。

    “怎样呢?”她动容的问。

    “我说了,你不要觉得我交浅言深,”他诚挚的望着她:“当你唱的时候,用你的心灵去唱吧!不要怕没有人欣赏,不要屈服于那个环境,还有不要低估了你自己!你的歌像你的人;真挚而高贵。”

    小眉的睫毛垂了下去,她必须遮掩住自己那突然潮湿了的眼珠,好一会儿,她才重新扬起睫毛来,她的眼睛是晶莹的,是清亮的,是水盈盈的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她喉咙喑哑的说,匆匆的站起来,她一定要赶紧离去,因为她的心已被一种酸楚的激情所涨满了。“我走了,别送我。”

    他真的没有送她,坐在那儿,他目送她匆忙的离去,他的眼睛是朦胧的,里面凝聚着一团雾气。

    “这种生活是让人厌倦的!”唐小眉低低的,诅咒的说,把眉笔掷在梳妆台上,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。她刚刚换上登台的服装,一件自己设计的,紫萝兰色的软缎夜礼服,腰上缀着一圈闪亮的小银片,从镜子里看来,她是纤e合度的,那些银片强调了她那纤细的腰肢,使她看起来有些儿弱不胜衣。

    她抚摩了一下自己的面颊,献唱的几个月来,她实在是瘦了不少。“这根本不是人过的生活,”她继续嘀咕着,用小刷子刷匀脸上的脂粉。“我唱,生活里却没有诗也没有歌。”她不知不觉的引用了云楼的话,虽然,她自从在雅憩和他分手后,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,但,这男孩给她的一些印象,却是她不容易忘怀的。

    “你在叽哩咕噜些什幺?”刚下场的一个名叫安琪的歌女问。“还不赶紧准备上场。马上就轮到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没意思!”小眉说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他们要些什幺,”安琪说,她出来唱歌已经好几年了,和小眉比起来,她是老大姐。“你多扭几下,他们就高兴了,看看吧,场内的听众,百分之八十都是男性,他们要的不是歌,是人!”

    “更没意思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学得圆一点,”安琪一面卸着装,一面说:“像昨晚邢经理请你去消夜,你就该接受,他在商业界是很有点势力的,你这样一天到晚得罪人,怎幺可能唱红呢?别总是天真得把这儿当学?锏母璩热晕鼋銎境煤茫涂梢圆┑谜粕d切┤嘶ㄇ抢绰蛳硎艿模皇抢葱郎鸵帐醯模 ?br>

    “可悲!”小眉低声说。

    “这是生活呀!谁叫我们走上这条路呢!不过,你又怎幺知道别一行就比我们这行好呢?反正,干那行都得应酬,都得圆滑!虽然也有不少根本不肯应酬而唱红了的歌女,但她们的本钱一定比我们好,我们都不是绝世美人呀,是不?”

    小眉淡淡的笑了。

    负责节目安排的小李敲了敲门,在外面叫着说:“小眉,该你了!”

    “来了!”小眉提起了衣角,走出化妆室。到了前台的帘幔后面,报幕的刘小姐正掀起了帘幔的一角,对外面张望着,台上,一个新来的歌女正唱到了尾声。看到小眉过来,刘小姐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服,低声说:“你注意到了没有?最近有个很奇怪的男孩子,每到你唱的时候就来了,你一唱完他就走了!现在,他又来了。花一张票价听你一个人唱,他是你的男朋友吗?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小眉的心脏猛跳了两下,自己也不明白为什幺呼吸忽然急促了。“在哪儿?”

    “你看!第三排最旁边那个位子。”

    小眉从帘幔后面窥探过去,由于灯光集中打到台上,台下的观众是很难看清楚的,尤其他又坐在靠边的位置。她无法辨清那人的面貌,但是,一种直觉,一种第六感,使她猜到了那是谁。

    “我看不清楚。”她含糊的说:“不会只听我一个人唱,恐怕你弄错了。”

    “才不会呢!我本来也没注意到他,只因为他总是中途进场,又中途出场,怪特别的,所以我就留心了。你不信,唱完你别走,在这帘幔后面看着他,他一定是在你唱完后就走。”

    “他天天都来吗?”小眉迟疑的问。

    “并不是天天,不过,最近是经?吹模悴蝗系盟穑俊?br>

    “不──不知道。”小眉说:“我看不清,我想,没这幺荒谬的事!”

    “我见多了,”刘小姐微笑着说:“怎幺样荒谬的事都有!”

    顿了顿,她说:“好了,该你了。”

    台上的那位歌星退了下来,于是,小眉出场了。

    灯光对她集中的射了过来,那幺强烈,刺得她看不清任何东西,但她知道台下的人却能看清楚自己的每一个表情,每一个动作。她不能随便,她不能疏忽,每夜,她站在这儿,接受着考验。在一段例行的自我介绍之后,她开始唱了,她唱了一支“回想曲。”

    一曲既终,掌声并不热烈。掌声,这曾经是她努力想争取的东西。世界上最悦耳的音乐是歌吗?是钢琴吗?是小提琴?小喇叭?鼓?或任何一种乐器吗?不!都不是!世界上最悦耳的音乐是掌声,人人爱听的,人人需要的,它能把人送入云端,制造出最大的愉悦和满足。但是,几个月的献唱生涯,使她知道了,在这儿博取掌声是困难的,永远重复唱那几支歌也是令人厌倦的,可是,听众喜欢听他们熟悉的歌。

    于是,她唱,每晚唱,唱了又唱,她疲倦了,她不再希冀在这儿获得掌声了。每次唱完之后,她对自己说:“我孤独,我寂寞,我不属于这个世界,这个世界也不属于我。”

    这是自我解嘲?还是自我安慰?她无法分析,也不想分析,却在这种心情底下,送走了每一个“歌唱”着的夜。但是,今晚不同了,她感到有种不寻常的、热烈的情绪,流动在自己的血管中,激荡在自己的胸腔里,她忽然想唱了,真正的想唱了,想好好的唱,高声的唱,唱出一些埋藏在自己心灵深处的东西。

    于是,当回想曲唱完之后,她临时更改了预定的歌,和乐队取得了联系,她改唱了另外一支:“我是一片流云,终日飘浮不定,也曾祈望停驻,何处是我归程?风来吹我流荡,风去携我飘扬,也曾祈望停驻,何处是我家乡?飘过海角天涯,看尽人世浮华;多少贪欲痴妄,多少虚虚假假!飘过山海江河,看尽人世坎坷,多少凄凉寂寞,多少无可奈何!我是一片流云,终日飘浮不定,也曾祈望停驻,何处是我归程?”

    她唱得非常用心,贯注了自己全部真实的感情。她自认从踏进歌厅以来,从没有这样唱过。这支歌是从她心灵深处唱出来的,有她的感叹,有她的迷惘,有她的凄凉,有她的无助和落寞。但是,掌声依然是零落的,这不是听众喜欢听的那种歌。她不由自主的对第三排最旁边的位子看过去,灯光闪烁着,阻挡了她的视线。她忍不住心头涌上的一股怆恻之情,茫茫人海,是不是真能找到一个知音?停顿了一下,她开始唱第三支歌:“我最爱唱的一支歌,是你的诗,说的是我”

    唱完了三支歌,她的这场演唱算结束了,微微的弯了弯腰,她再度对那个位子投去很快的一瞥,转过身子,她退到帘幔后面去了。到了后面,刘小姐很快的说:“瞧!那个人走了!”

    她看过去,真的,那位子上的一个年轻人正站起身来,走出去了。她心底掠过了一声不明所以的叹息,感到有份难以描述的感觉,把她给抓住了。这个人,是为她的歌而来?还是仍然在找寻他女友的影子?回到化妆室,她慢吞吞的走到镜子前面,呆呆的审视着自己,镜中的那张脸孔是茫然若失的。

    安琪还没有走,坐在那儿,她正在抽烟,一面等待着她的男朋友来接她。看到小眉,她说:“你不该唱那两支歌,你应该唱‘午夜香吻’,或者是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’,要不然,唱‘桃花江’或者是‘月下情歌’都好些。”

    小眉怅惘的笑了笑,坐下来,她一句话也没有说,开始慢慢的摘下耳环和项链。安琪仍然在发挥着她的看法和意见,给了小眉无数的忠告和指导。小眉始终带着她那个迷惘的微笑,不置可否的听着。收好了项链和耳环,她到屏风后面去换了衣服。几个表演歌舞的女孩进来了,嘻嘻哈哈的喧闹着,匆匆忙忙的换着衣服,彼此打闹,夹杂着一些轻浮的取笑。小眉看着这一切,心底的迷惘在扩大,在弥漫。到底,这世界需要些什幺?

    有人敲着化妆室的门,一位侍应小姐嚷着说:“唐小姐,有你的信!”

    小眉打开了门,那侍应小姐递上了一张折迭着的纸,说:“有位先生要我把这个给你!”

    “哦!”小眉狐疑的接过了纸条,心里在嘀咕着,别是那个刑经理才好!打开纸条,她不禁呆住了!那张纸上没有任何一句话,只用画图铅笔,随便的画着一枝莲花,含苞欲放的,亭亭玉立的,虽然只是简单的几笔,却画得维妙维肖。在纸张的右下角,签着“云楼”两个字,除此而外,没有其它的东西了。小眉愕然的望着这朵莲花,诧异的问:“那个人呢?”

    “走了。”侍应小姐说:“他叫我交给你,他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!”小眉有些失望,却有更多的困惑。退回屋里,她对这张纸条反复研究,什幺意思呢?孟云楼,他真是个奇怪的男孩子!把纸张铺在梳妆台上,她心神恍惚的望着那朵莲花。忽然,她脑子里灵光一闪,猛的想起在学?锒凉囊豢喂模芏匾盟诺摹鞍怠敝蟹路鹩姓忡奂妇浠埃骸笆廊松醢档ぃ岫腊鑫勰喽蝗荆邋ザ谎型ㄍ庵保宦恢Γ阍兑媲澹ねぞ18玻稍豆鄱豢少敉嬉病!?br>

    是这样的意思吗?他是这个意思吗?她瞪视着那张纸,只觉得心里涌满了一种特殊的激情,竟让她眼眶发热,鼻中酸楚。好半天,她才迭起了那张画,收进了皮包里。站起身来,她走出去了,脚步是轻飘飘的,好像是踏着一团云彩。

    接着的日子里,小眉发现自己竟期待着青云演唱的那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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