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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www.bqg.la,陛下他总是假正经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到山门处等候,或者到山下去迎接。

    顾景阳站起身来,到窗边去,低垂的眼睫在他面颊上留下两道阴翳,此刻日头正盛,天光大亮,衡嘉却觉他似乎正处于深夜之中,长街寥落,顾盼无人。

    如此等了半个时辰,便有先前侍从前来回禀:“陛下,奴婢在山门处等了很久,还有人下山去寻,可并不曾见谢家女郎前来。”

    衡嘉心头微动,却见顾景阳回身去看他们,目光淡的像是秋天的湖水,他心下一慌,赶忙垂下头,道:“许是女郎家中出了什么事,奴婢吩咐人去打探一番吧。”

    顾景阳蹙眉道:“快去。”

    道观清简,然而从来不乏人手,只北衙禁军,近处便有不下千人,衡嘉不敢拖延,亲去吩咐人打听此事,叫有了消息,即刻回来传禀。

    禁军见他神情如此凝重,更不敢疏忽,自有人飞马离去,往长安城中去了。

    只是片刻功夫而已,衡嘉额头上便生了汗,连背上都觉有些黏湿,用帕子拭去之后,方才轻手轻脚的往后堂去。

    顾景阳端坐案前,案上绘了一半的山中冬雪图,原是昨日二人一起绘的,他正低垂了眼睫,神情冷淡,拿食指蘸取朱砂,用来染山间那轮红日。

    衡嘉见他如此,反倒不敢言语,屏气息声的侍立一侧,其余人也垂着手,噤若寒蝉。

    约莫过了两刻钟,便听外间有脚步声传来,衡嘉心中一喜,微松口气,顾景阳抬首,连目光似乎都明亮了:“是枝枝来了吗?”

    来人做道士打扮,相貌极是俊秀,年岁尚轻,隐约有些青涩,入内之后,见礼道:“皇叔。”

    顾景阳眼底光彩暗了,淡淡道:“怎么是你?”

    顾明修自他语气中察觉出几分不悦,心生忐忑,不安道:“皇叔?”

    顾景阳合上眼,有些隐忍的道:“出去。”

    顾明修心中委屈,却不敢做声,向他施礼,匆忙间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衡嘉见状,更不敢做声,暗暗祈求谢家女郎早些前来,好生安抚陛下,余光一转,却见禁军统领武宁立在窗外,以目示意,叫他出门说话。

    衡嘉心中微动,见顾景阳低头看那副画,一时不会有吩咐,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武宁走出几步,避开后堂,方才自怀中取出一只雪白信封递过去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”衡嘉心中狐疑,不解道:“不是叫去打探,谢家娘子为何没来吗?”

    武宁用手指了指那信封。

    衡嘉明白过来:“打探来的消息,都写在这里边了?”

    武宁轻轻颔首。

    “统领怎么还绕这些弯子?”衡嘉捏着那信封,失笑道:“既然有了结果,向陛下直言便是。”

    武宁抬手去指自己咽喉,示意染了喉疾,不便言语。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衡嘉会意,谢道:“辛苦统领了。”

    武宁摆摆手,示意无碍,向他一礼,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副统领便在墙后等待,面有急色,武宁将信交出去,便觉如释重负,扯住副统领,停也不停道:“快跑!”

    衡嘉将那信封撕开,便见里边是张信纸,刻意折了三折,极是严谨。

    “武统领粗中有细啊。”

    他感慨一句,将那信纸展开,瞟了一眼,身体忽然僵住了。

    信上就一句话:谢家女郎去扬州玩了。

    衡嘉如坠冰窟,忽的领悟出武宁为何骤然得了喉疾,不便言语。

    女郎,你要去扬州玩,没人会拦,但你好歹也同陛下说一声啊!

   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,你知道陛下会如何惊怒吗?!

    还有武宁这奸诈小人!

    这厮分明是怕被陛下迁怒,故而有了结果,也不敢直言,倒叫他去趟雷!

    天气还不算是热,衡嘉却出了一脑门儿汗珠,冒了就擦,擦了再冒,活像是一汪泉眼,生生不息,正不知如何是好,却听内里有人唤自己,心中一凛,赶忙将信纸收起,进了内室。

    “陛下。”他垂首应道。

    “朕听见你同别人说话,”顾景阳抬眼道:“是枝枝来了吗?”

    衡嘉又开始冒冷汗:“回陛下,不是。”

    顾景阳略微顿了一下,语气却愈见柔和:“枝枝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?”

    衡嘉干巴巴道:“这个,这个……也算是吧。”

    “枝枝到底是怎么了?”顾景阳见他如此,便冷了神情,道:“你直言便是。”

    衡嘉踌躇片刻,终于将怀中信纸取出,双手呈上。

    他没敢抬头,自然不知陛下此刻是何神情,但只看他先前反应,也能猜度一二。

    内室中无人言语,连呼吸声都被侍从们缩减到最低,空气似乎也凝滞了,那信纸上不过短短八九个字,一目了然,然而顾景阳却看了很久,仿佛那是一封万言书,值得琢磨上几个时辰一般。

    衡嘉额头上的汗珠子汇成一滴,“啪嗒”一声落在地上,他在心里忖度这声音会不会太响,惊扰到陛下,然而下一刻他便知道,自己不必为此忧心了。

    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案上那只白瓷盏碎溅开来,落到人耳边,恍若惊雷。

    早已冷却的茶水与碎瓷迸溅到人身上,有种异样的痛楚,侍从们慌忙跪地,却无人敢做声。

    过了半晌,顾景阳方才道:“她既然要走,朕何必强留。”

    底下自然无人敢应声,他自己也知道,静默良久之后,顾景阳有些疲惫的合上眼,道:“收拾了吧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二日晨间,顾景阳没有再提及谢华琅,衡嘉心中忐忑,更不敢主动开口,便如同先前谢华琅不曾出现过的那些年月一般,度过了这一日。

    第三日,第四日,第五日都是如此。

    到了第六日,衡嘉奉茶时,便见他正垂首看先前那副山中冬雪图,心中一突,正待退下,他却忽然道:“枝枝回京了吗?”

    衡嘉勉强笑道:“还没有。”

    顾景阳道: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那天之后,他没有再问过此事,可衡嘉觉得,那位谢家女郎或许就像是陛下的影子一样,从此再也不会从他心里消失了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又过了好些时日,某天傍晚,衡嘉见他立在窗边,轻轻说:“枝枝走了二十一日了。”

    如此又过了九日,到谢华琅离京一月整的这日清早,有人打马前来,踏破了观中近乎死寂的安宁。

    顾景阳正临窗翻阅典籍,见有侍从快步前来,眼睫抬起,旋即又垂下了:“是枝枝来了吗?告诉她,朕今日不想见她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,”侍从几乎不敢开口:“是江王来了。”

    顾景阳的手停在那一页,久久没有翻过,神情清冷疏离,似乎在隐忍什么,半晌之后,终于道:“不见。叫他走。”

    侍从不敢久留,应声之后,匆忙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些时日以来,不只是顾景阳身边侍从战战兢兢,连朝臣们都能察觉到皇帝近来心中不悦,较之从前,更见端肃冷凝。

    前些时日,门下省有官员出了疏漏,被皇帝冷脸当朝诘问,天威之下,两股战战,汗出如浆。

    门下省两位侍中皆是老臣,跪地为下属请罪,皆被皇帝驳斥,颜面扫地,那官吏也被削职,贬谪他乡。

    有这前车之鉴在,近一月以来,朝臣们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,唯恐哪里出了疏漏,被皇帝问罪。

    这日朝议结束,却还有些不好在前朝明说的,顾景阳便令内侍将相关之人请到御书房商议,即将结束时,目光却落到沈国公面上去了。

    他神情冷肃,淡淡道:“朕听说沈国公世子往扬州去了?”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沈国公的错觉,陛下这么问了之后,同僚们都默默同他拉开了那么一点距离。

    儿子往扬州去时,是告了假的,又是回乡祭祖的正事,无可指摘。

    沈国公想了想,确定这事没有疏漏,颔首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顾景阳道:“游手好闲,玩物丧志。”

    ……就是回乡祭个祖而已,陛下你说的有点过了啊。

    沈国公身体僵硬,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:“是。臣会好好管教他的。”

    顾景阳又道:“莫名其妙。”

    ……难道会比陛下你还莫名其妙吗?

    沈国公心中腹诽,脸上却只能讪笑:“是是是,莫名其妙……”

    顾景阳摆摆手,示意他们退下,臣工们离去后,他少见的失仪,抬手掩面,有些疲惫的靠在了椅上。

    “衡嘉,”半晌,他道:“方才是朕说的过了,赐沈国公府五百金,请沈国公不要介怀。”

    衡嘉应声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正是午时,日影中正,也是一天之中阳光最盛的时候。

    顾景阳垂眼去看太阿剑上的玉坠,抬手拨弄一下,轻轻唤了声“枝枝”。

    汉王已经是古稀之年,当然不可能是今上的兄弟,事实上,即便是先帝,也要唤他一声皇叔。

    他是高祖的幼子,太宗文皇帝的幼弟。

    昔年郑后称帝,践踏皇祚,汉王心中愤恨可想而知,日夜咒骂不休,郑后颇为怀恨,口称匹夫,势要杀之,然而汉王身份毕竟不同寻常,辈分比先帝还高,牵一发而动全身,郑后不得不忍下,好吃好喝的供着。

    等到今上继位,对这位年高德劭的叔祖十分敬重,汉王府的门槛,自然也水涨船高了。

    “去吧,”淑嘉县主略加思忖,道:“我小的时候,阿娘曾带我拜会过汉王,他待我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秋娘应一声“是”,又道:“昨日御医来给县主诊脉,县主又请他去给柳氏瞧瞧,后来您同郎君一道去用膳,我便没来得及同您讲。”

    谢家每逢初一十五行家宴,然而侍妾是没有资格出席的,谢偃的侍妾如此,更不必说谢允的侍妾了。

    淑嘉县主对此不太感兴趣,掩口打个哈欠,道:“如何?”

    秋娘道:“怀像倒是还好。”

    淑嘉县主道:“那就叫人好好照看着吧。”

    “柳氏月份与县主相仿,产期怕也与县主相邻,”秋娘眉心含愁,隐约有些不悦:“倘若县主生女,她却举一男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腹中生出来的,即便是女郎,也是谢家这辈头一位,柳氏不过婢妾,就算生十个儿子下来,又能如何?”

    淑嘉县主轻抚肚腹,恬静神情中是母亲特有的温柔:“那也是郎君的孩子,阿澜我都不曾动,更何况是婢妾之子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秋娘应了一声,忽然顿了顿,神情有些微妙:“还有就是,隋家人回京了。”

    这个隋家,自然是指谢允先前妻室出身的隋家。

    “隋闵能力是有的,不然也做不了封疆大吏,”淑嘉县主并不觉得奇怪,低头抚了抚腕上玉镯,道:“门下省侍中李营年迈,即将致仕,隋闵既回来,想会填他的缺。不必理会。”

    秋娘见她不欲再提,便顺势转口:“汉王生辰,夫人与二夫人势必是要去的,大娘与三娘也会随同,县主暂且歇着,奴婢差人去问她们当日衣衫钗环。”

    “也去问问二娘吧,”淑嘉县主坐起身来,神情有些讥诮:“她年岁到了,心里怕也急得很,有这等机会,怎么会不去?”

    秋娘心领神会,又道:“三娘只比她小几个月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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