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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www.bqg.la,五蠹(全)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,继苻长卿之后上任的豫州刺史很早便被外派出京城督军,近日又在乱匪的包围中以身殉职。豫州刺史府没有等来新任的长官,因此在各路勤王驻军的滋扰下府门紧闭,显得十分萧条。

    苻长卿挟持着杜淑,一路机敏地避过昭王府的家兵和乱匪,策马直奔刺史府。他在纷乱的局势中根本无处安身,又因重任在肩,因此自然而然便选择了自己过去的府邸落脚。

    如今豫州刺史府中虽无差役戍卫,却仍有一名计吏留守府中。这位过去身为苻长卿心腹,始终对自己的主人忠心耿耿的计吏,夜半被户枢移动的吱呀声惊醒,披衣秉烛出房察看,却在摇曳朦胧的烛光里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
    当看清楚那立在角落里蒙着脸面的人时,留守的计吏一愣,冷汗瞬间便顺着脊背潸潸而下——即使遭重重阴影遮蔽,墨黑的眼眸依旧能发出熠熠寒光,拥有这双眼睛的人,只有他的旧主人!计吏只觉得眼底一热,当即双膝无力地向下一跪,伏在地上恭迎苻长卿。

    苻长卿冷冷瞥了一眼自己浑身发颤的旧日部下,此刻口不能言、也没有叙旧的情绪。在如今这魑魅魍魉四处出没的深夜,彼此默契地不问阴阳、罔顾鬼神,就是最好的情分了。苻长卿收回视线,径直胁迫着被五花大绑的杜淑往刺史府深处走,直到进入刑房才将她轻轻放下,松开了捆住她上臂和肩胛的绳索。

    一直被蒙住双眼的杜淑揣度着苻长卿打算暂时落脚停歇,于是抬起手来,挑开了遮眼的布带。此刻她只有手腕依旧被捆,整个人并没有因为之前的颠簸而受伤,在被绑缚时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劲拿捏着轻重,这份怜惜就算不是给她的,至少也能令他投鼠忌器。

    只要他还会心软,她就有脱困的机会。

    “苻郎……”杜淑带点讨好地望着一脸冷漠的苻长卿,小心翼翼地笑着。盛夏的刑房里空气窒闷,她整个人汗津津地半躺在地,像一条不慎上岸试图求生的鱼。

    苻长卿没有理会她,径直牵着她的手将她拽起,又从吊囚犯的木架上哗哗扯过铁镣,利落而仔细地铐住了她。

    “苻郎……”杜淑动弹不得,身子徒劳地挣了挣,有些惊惶地望着苻长卿在刑房里忙碌,“苻郎,苻郎,你在生我的气吗?为什么不说话?”

    苻长卿依旧沉默地垂着双眼,他在房中找出炭盆将炭添满,蹲下身,手法笨拙地敲着打火石将炭盆点燃,全神贯注地盯着火势直到炭盆烧得通红。刑房里因为炭火顿时越发燥热起来,杜淑看着苻长卿将炭盆移到自己脚边,心中越发不安,“苻郎?苻郎,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,听我解释好吗?当初我离开苻府也是不得已的,在你遇难后季鸿胪他就上苻府索人,苻府上下也不愿容我,我一介女流,除了屈从又能如何呢?今夜看见你没事,我比谁都高兴……”

    杜淑的辩白苻长卿置若罔闻,只是直直地盯着炭火出神,仿佛在想着什么要紧的心事,清亮的双目也被火光映得通红。杜淑被炭火烤得口干舌燥,汗水顺着她的额头不断淌下来,滑进她略显深邃的眼窝,刺得她眼角一阵阵生疼,“苻郎?苻郎……”

    她摸不清苻长卿的意图,却也渐渐觉出些端倪——为什么他始终一言不发,为什么他的脖子上紧紧缠着布条?他早该身首异处命归黄泉,为什么……

    许多问题杜淑还来不及想通,这时一直沉默的苻长卿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,倏然抬起头来看了杜淑一眼,接着伸手拽过她的一只脚,替她除去鞋袜。

    “苻郎?”杜淑惊叫一声,不待挣脱脚底便传来一阵剧痛,她尖利地惨叫了一声,一边挣扎一边低头看时,才发现自己的脚心竟被苻长卿用铁签扎穿——他一定是疯了!哪怕他恨她入骨,这具肉身也不是她的……这一闪念便使杜淑霍然明白过来,苻长卿这一次,是铁了心地要她死。

    面无表情的苻长卿手下不停,同样用铁签扎穿杜淑另一只脚,又用脚镣扼住她不断挣扎的双腿,将穿透她双足的铁签插进了通红的炭盆。他一直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操作,为了使酷刑能够顺利地将蠹虫逼出,也为了使安眉的双足在受刑之后还能够保住,他竭力将过去对犯人施刑的经验在这一刻发挥到最极致、最精妙;于是一瞬间杜淑血肉模糊的足底皮焦肉烂,她凄厉地哀嚎了一声,浑身本能地筛糠般颤抖,目眦欲裂:“苻郎,苻郎饶我!”

    她不停哀求,双目中泪如泉涌,再一次竭尽全力去打动苻长卿,“苻郎何苦置我于死地?就算我离开……她也不会回来,你是看我成为一具尸体才能解恨吗?苻郎,你是不是一定要我三百年的磨难成为一个错误?我对你的情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愿放在眼里,苻郎……今天你若一定要取我性命,我也没有怨尤,只是你今后能否将我记在心里?记得这世上曾有一个我,在黑暗里盼了你三百年……我对你的情,真的从来没有输给她,没有输给过她……”

    她凄楚地凝视着面前这冷酷的男人,浸在泪水中的眼珠一瞬不瞬,最后连珠般的话被痛苦的呻吟打断,又在嘶哑的喘息中断断续续。苻长卿在她蛊惑人心的话语与逼视下岿然不动,然而渐渐地他的眉头越蹙越深,汗水也顺着额头潸潸滑下——要抗拒杜淑无休无止的哀求实在太难,尤其在他口不能言的情况下,连一句反驳都成了奢望。

    泣不成声的杜淑令苻长卿忍无可忍,最后他霍然起身冲到杜淑面前,拿起之前蒙她眼睛的布条狠狠勒住她的嘴,又从怀中取出柳鬼赠的道符贴上她的额头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充满灵力的道符使杜淑一瞬间再次剧烈地挣扎起来,此时她贴身的夏衣黏在被汗浸透的惨白肌肤上,使她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。炭火将她足底的铁签烧红,她的双脚在抽搐中皮开肉绽,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很快就充斥了窒闷的刑房。

    面对这惨不忍睹的酷刑,苻长卿始终挺直了腰身站着,墨黑色的双眼盯住受刑的杜淑,目光中泛出的狠厉似乎又将他带回过去——昔日他在做刺史时,他曾对流窜在豫州各郡行凶劫掠的重刑犯施用过炮烙之刑,那时刑房里的惨状,至今想来仍令人不寒而栗。而如今,他却对……两行清泪遽然从苻长卿的眼中滑下,然而他被泪水淬洗过的墨黑色瞳人却更加坚毅,发出狠厉而冰冷的寒光。

    诚如那柳鬼所言,救出安眉的方法太过阴毒,心慈手软的人反倒用不得,因此注定能够救出安眉的人,非他苻长卿不可!——不狠,就不是他苻长卿。

    刑房里幽暗恐怖的气氛令人窒息,苻长卿任由眼泪涌出眼眶,却依然高傲地抬着下巴,静静等待着杜淑的魂魄抽离安眉的身体。杜淑被紧紧勒住的唇齿无法再吐清一个字,然而她在数声嘶哑的呻吟之后,她竟蓦然发出了一声长叹,“苻郎……”

    那声音穿透她惨白的皮肤,竟像是隐隐从腹腔中发出来似的,惊得苻长卿猝然睁大双眼,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她。

    “苻郎,你何苦这样对我,可怜可怜我……”杜淑的双眼在鲜红的符纸下直直望着苻长卿,直到最后一刻仍试图唤起他一星半点的垂怜,泪盈盈的眼底盛满了哀色,“苻郎……你有没有试过在黑暗中挣扎三百年?有没有尝过那种为一丝希望而甘愿付出一切的感觉?如果有,

    你就能明白我孤注一掷的心了……”

    她最后这一番话终于不再是全然的谎言,其中包含了她与同伴们秉持的信念,只是到死都要坚持到底的伪装,使她直到最后都没有机会让苻长卿知道,这些刻骨铭心的绝望与对愚昧凡人的仇恨,才是五蠹作乱的真正肇因。

    炽热的炭火不断炙烤着杜淑的足底,使她附在安眉肉身上的精气不由自主地上窜,本能地逃避炭火的折磨。穷途末路的杜淑恹恹合上双眼,这时在她的四肢与中枢上隐约透出了几条青线,那几道青线渐渐向上汇聚到她的天灵,最后贯入了贴在她额心的道符。

    苻长卿见状立刻将炭盆飞快地撤走,双目始终谨慎地观察着杜淑,直到她咽气后许久,才气喘吁吁地后退了半步,浑身充满着大汗淋漓的虚脱——如果不是当初在刑场上就已知道杜淑的背叛,他今日能否抗拒得了她的花言巧语?苻长卿只知道自己不会改变救回安眉的初衷,却不能确信自己会不会动恻隐之心。

    他并非不能理解杜淑或者说是蠹虫们的信念,恰恰是因为自己经历过生死,也在黑暗中体味了从痛苦到绝望的过程——不过短短一个月,他便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安眉,那么不难想象如果换做漫长的三百年光阴,自己又会酝酿出多深的执念。

    不断钻营的蠹虫或者强硬冷酷的法家,也许本身就是残忍与执着的一体两面。

    苻长卿怅然走出刑房,从庭中汲了一桶井水胡乱泼在自己的脸上,又一气喝下好几大口,才算稍稍消解了周身可怕的燥热。接着他却忽然察觉到脖子上出现异样的濡湿,他不禁在心中低咒了一声,泄恨似的将口中剩下的水吐在地上,皱着眉伸手拭了拭紧抿的双唇。

    跟着他拎了半桶水回到刑房,揭下贴在安眉额头上的醒魂咒,将那张符纸与寄存着安眉魂魄的柳木一并烧成灰,又将灰烬拈在一碗水中细心调和,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安眉面前。刑房里空气闷热,因此在杜淑离魂后安眉的肉身并没有立刻僵硬,苻长卿轻轻托起安眉的下颌,解开勒住她唇齿的布带,用拇指撬着她的牙关将那一碗符水和柳木灰缓缓灌进了她的口中。

    当碗中水尽,他一直动作平稳的手指方才遽然颤抖起来,令粗糙的陶碗落在地上摔成了几块。充满期盼的墨黑色眼珠再一次被泪水蒙住,苻长卿终是忍不住从胸腔中发出一声闷闷地哽咽,低头将脸埋进了安眉的肩头。

    开通天庭,使人长生。三魂七魄,回神反婴。灭鬼除魔,来至千灵……醒魂咒的符水汲取了蠹虫的精气,带着柳木灰中的魂魄渗进了安眉的四肢百骸。须臾之后,便听安眉的喉头开始咯咯作响,她的胸口终于再一次有了起伏。苻长卿闻声立刻又惊又喜地抬头盯住安眉苍白的面庞,直到她口中逸出一丝痛苦的呻吟,茫茫然张开眼睛。

    “大人……”她的视线散乱,望着苻长卿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确信,被布带磨到溃破的嘴角轻轻抿了抿,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,“大人,是您吗……”

    是他,当然是他!被她豁出性命也要救起的人,怎么会不是他!苻长卿双唇颤动着张开,想竭力念出安眉的名字,喉间的刀创却对他报以一阵不留情面的剧痛——这份疼痛生猛而真实,竟使苻长卿笑逐颜开,也令安眉茫然的脸在他的泪眼中越发模糊起来,于是苻长卿只好凑近了安眉的脸,直接用自己的双唇来回答她,好使他们再也不会错失彼此。

    是我,是我。

    他的长睫扫过安眉扑闪的睫毛,鼻尖轻轻蹭过她柔软的鼻翼,双唇终于也印上她的,用这两个字不停地辗转作答,不惜借眼泪蛰疼她唇角细小的伤口,只为了一遍一遍地要她明白——上穷碧落下黄泉,今后由生到死的每一世,他都不会再放开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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