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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www.bqg.la,五蠹(全)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鬼扑哧一乐,在风中笑得很是开怀,“只有你们凡人,才会把这种仪式当回事。”

    “那如果这个不算……苻大人呢?苻大人他……”安眉哭花了的脸颊上,此刻竟微微地红起来。

    “他啊……”槐鬼挠着脑勺望了望天,犹豫了好一会儿,最终还是盯着安眉的双眼吐出真相,“其实他呢,与你也没有夫妻的缘分。你们两个,命中早就是已死之人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不啻一道惊雷,将安眉震得脑中一片空白,她只能失魂落魄地傻在风中不停发抖,听槐鬼继续说下去:“如果没有蠹虫,你在到荥阳的第一个夜晚,就会因为饥寒交迫而死,而你的苻大人,会在第二天清晨路过你的尸身。你的死会换来他的一声叹息,并由此促使他在后来铲除了荥阳的贪官。可是他也会在不久之后,命丧突厥。”槐鬼看着安眉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脸庞,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,安慰道,“你和他全部的缘分,就在这一声叹息里,但也就是这一点点眷顾,却是你收获的最真心的缘分。这五只蠹虫,不过就是助你完成了一个心愿罢了,我原本指望你经过这段时间的开解,可以忘了他的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她能忘,我当初就不会输了。”这时柳鬼走到槐鬼身后,揶揄一笑,对安眉道,“现在你明白了吧,没有这五只蠹虫,你们早就是已死之人。能走到如今,已该庆幸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如果注定要死,那么我呢……”安眉垂着泪低下头,怔怔低喃道,“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可以选择做一只悠游的鬼,或者和你的苻公子一起投胎。”槐鬼帮安眉出主意,很客观地建议道,“不过我劝你还是做鬼,因为下一个轮回,你们俩能不能同时托生在人间道,都是一个问题啊。”

    “不,不要做鬼,也不要投胎。”安眉在风中伫立良久,最后抹抹眼泪,蓦地跪在了槐鬼面前,“我想救他,我一定要救他,您有办法的,对不对?”

    “救他?”槐鬼愕然睁大眼,实在拿固执的安眉没办法,“他命中阳寿已尽,我们没法救他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,不会。”安眉犹自不死心,执拗地拽住槐鬼的袍角,“就像你们可以救我一样,你们神通广大,总有办法的。”

    槐鬼仍是摇头,“鬼不能过多干涉人类,这也是为何很多恶人不会遭到现世报的原因,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。”

    安眉听了这话哭得肝肠寸断,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。槐鬼与柳鬼面面相觑,到最后终是柳鬼松了口风,无奈地一笑:“要说救,也不是绝对不能救,只是一则代价太大,二则是无论救不救,总得等他死过这一遭再说。”

    洛中英英苻长卿,京都堂堂季子昂。这一句话,在苻长卿身死之日,竟再一次被全洛阳的百姓们挂在了嘴边上。

    原来这一日苻长卿被送往城南行刑,监斩官却是擢升至刑部的季子昂。

    囚车一路从大理寺缓缓行出,途经闹市要道,围观者人山人海——天下闻名的贵公子并不是人人都曾见过,这一次行刑前的游街,好事者自然争相目睹。

    囚车中的苻长卿已在前一晚修整过仪容,此刻身着素净的白绫中衣,发髻被拆散了束在脑后,像一笔浓墨流淌在颈枷上。作为死囚,他的脖子和手脚上一共戴了三道枷锁,姓名与罪行也都写在手枷上。囚车上没有遮蔽,他垂目僵坐着任人指戳,直到最后一刻也要坚持士族的骄矜,面色苍白却始终平静。

    囚车所过之处引起一路喧哗,这时街巷中蓦然窜出一群孩子,捡着石子砸向车中人:“鸡入狐窝,落草而死,鸡入狐窝,落草而死……”

    坚硬的石子砸破了苻长卿的额角,血丝从他发际蜿蜒而下,又被袭来的土块与飞尘黏住,甚至有孩子钻到囚车前冲他吐唾沫,然而苻长卿只是纹丝不动地安坐车中,自始至终垂着眼保持沉默。

    “落草而死——苻字落草,那自然就是人头落地了。”这时街边一位俊美无俦的黑衣男子笑了笑,眉眼间的淡漠很自然地将他与众人疏离——尽管他的气质与四周格格不入,却始终无法

    被亢奋的人群发现。这时一个小孩子恰好蹲在他脚边捡石子,不经意间抬起头,却在芸芸众生中发现了他,好奇地睁大眼死盯着他看。

    黑衣男子低下头,对着那孩子淡淡笑了笑,轻声道:“鸡入狐窝,落草而死,这歌谣你没念完,后面应该还有一句呢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吗?”小孩子在扰攘的人群中大声喊道,“那公子就是这样教的,后面没有啦!”

    “有的。”那黑衣男子浅笑着伸出手来,掌心蓦然多出几颗杏子,语带诱哄地递到孩子面前,“我把后一句念给你听,你一定要记得——鸡入狐窝,落草而死;槐边栽柳,依木可生。”

    槐边栽柳,依木可生。

    囚车行至城南,苻长卿被刽子手押下车,身着监斩吉服的季子昂早已等在了刑场上。他为苻长卿备下酒饭,在午时炽烈的阳光中冲他微笑:“苻大人,今日鄙人送你一程,九泉之下还请不要怪罪。”

    苻长卿冷眼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酒饭,连眼皮也不曾抬,这时却听见刑场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:“少爷,少爷——”

    苻长卿抬起眼,看着自己的书童阿檀披麻戴孝,一身缟素地冲到自己跟前,捉着他的手枷号啕大哭道:“少爷,少爷,我和老爷说了,要给您做儿子,替您摔盆……”

    苻长卿闻言却是凄然一笑,冲他轻声道:“我哪来你这么大的儿子……不过也好,也好……”

    这时苻家人也陆陆续续走到刑场前,泣不成声地与苻长卿诀别,苻公依旧一脸冷漠地走到儿子面前,将一杯水酒递到儿子唇边,“饮一杯吧,喝完好好上路。”

    苻长卿冰凉的嘴唇抵着杯沿,抬起眼盯住苻公,墨黑的眼珠终于蒙上一层薄泪。

    “爹……”他惶惶开口,念出这个埋在心底许多年的字眼,双眼痴痴望着父亲,期望能在最后一刻,从他眼中读出一丝爱护。

    苻公拿着杯子的手急颤起来,一瞬间他不能自已,却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摔掉酒杯,扬手给了苻长卿一记耳光,“孽障……孽障!”

    这一巴掌令苻长卿寒到心里,也令苻公险些老泪纵横——到了这样的时刻,一切都晚了!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!苻公怒从心起,转瞬却满目凄凉——从今而后苻氏一败涂地,百年积业功亏一篑,他的儿子是苻家的罪人,他自己又何尝不是?

    咬着牙无情地转身,他在世人眼中大义灭亲,德高望重的丰碑至死不变——这才是名士的风范,不以物喜不以己悲,是寒族几辈子也学不来的气度。今日他的儿子被斩于闹市,须暴尸七日后才能收尸入殓,如果此刻失态,岂不贻笑天下!

    苻公冷着脸命令家人将哭天抢地的阿檀拽走,四周的人群很自觉地为他让开一条路,很快苻府上下走得一个不剩,看热闹的百姓再度将刑场前围得水泄不通。

    季子昂一直站在苻长卿身边,这时望着苻公背影对他笑道:“苻大人,令尊的态度着实无情,叫我差点不敢验明正身哪。”

    苻长卿抑住眼中泪水,冷冷一笑道:“你我相识多年,只怕连做梦都会碰面,你还能认不清我的样貌吗?”

    “没错,你就是化作灰,我也认得。”季子昂从地保手中接过朱砂笔,贴着身往苻长卿额心一戳,在众人的喧哗中压低了嗓子沉声道,“苻长卿,今日你还敢把我比作鸡狗吗?”

    苻长卿在一瞬间睁大双眼,心中雪照云光般清明透亮、寒彻肺腑——他何曾将季子昂比作鸡狗?!只有那一次——

    “季子昂?他是什么鸡狗?也来见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少爷……人多嘴杂,切莫随便说话。”

    那时陪在他身边的,除了阿檀只有杜淑,她一介蠹虫,难道还能比阿檀更可靠吗?一瞬间苻长卿觉得可恨又可笑,过往种种片段连缀在一起,仿佛老天对他说了一个大笑话。他这样想着,嘴角就不自觉地咧开了,仰头望着天空呵呵笑了两声。

    额心的朱砂一路淌进他眼窝,顺着长睫渗入双眼,洇出一根根骇人的血丝。

    季子昂皱了皱眉,扬手将笔管扔了出去,冷冷吐出一个字来,“斩。”

    三名刽子手立刻上前除去苻长卿的颈枷,这时鼓声一响,一名刽子手拽着苻长卿的发束穿过一副细麻笼头,将他的头发与一根长绳紧紧拧在一起,又将长绳狠狠一拉。苻长卿的身子立刻前冲,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名刽子手用一只脚踹住他的腿弯,两只手掰着他的肩头往后一拉,瞬间便将苻长卿修长的脖子亮在了第三名刽子手的刀口下。

    苻长卿的双眼被细麻笼头蒙住,什么也看不见,这时他听见了第二次鼓声,前后拽住他的刽子手这一次才真正用力,恨不能将他拽成两半似的,使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紧,站在他左侧的掌刀刽子手正酒气熏熏……这时第三次鼓声在苻长卿耳边炸响——

    他的眼前似乎闪过一道白光,一刹那前尘往事尽数寂灭,他的身体轻得仿佛能飞升起来,大千世界再一次撞入他的眼帘——他看见芸芸众生哗然的嘴脸,然后在不远处的半空中,看见了她。

    为什么到了山穷水尽的现在,还会有这样的幻觉?苻长卿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,似乎任何表情在此刻都不合宜。

    他是该咬牙切齿,或者就此罢休,还是无怨无悔地赴这一趟黄泉路?

    苻长卿无从思考,远处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女人,他只来得及仓惶望上一眼,下一刻便是眼前一黑,再无意识。

    一瞬间刑场上狂风大作、飞沙走石,黑色的尘暴遮天蔽日,众人忙着举袖掩面,等到睁眼再回神时,苻长卿的尸体竟不翼而飞!刑场上空余血溅三尺的长幡,刽子手们空着手面面相觑,目睹异变的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心中一沉——如此天降异象,难道这场刑杀真有着天大的冤屈不成?

    季子昂在风沙过后掸了掸猩红色的披风,望着满场人心惶惶,沉着脸吩咐侍卫道:“也不知这是哪里来的番僧妖术,给我下去搜查,谨防有人扰乱民心,胆敢妄言者严惩不贷。”

    而他自己,则要先去找找苻府的麻烦,季子昂想到此处便冷冷一笑,眼前不期然浮现出一个女子婀娜的背影,瞳人微微地收缩。

    此时另一处,刚施完妖术的“番僧”们,正卷包逃往秦州扶风县“根据地”——他们要躲避得当然不是人间的官兵,而是地府的阴兵。

    裹挟着苻长卿尸体的槐鬼一边腾云驾雾,一边从笼头里拽出苻长卿鲜血淋漓的脑袋,啧啧有声道:“生得够风光,死得也够难看的。”

    一旁安眉白着脸跟在他身边,手里握着一根槐树枝,其中正拘着苻长卿的魂魄——这是他们趁乱从牛头马面的勾魂索下抢出的,柳鬼此刻正在负责断后。一路上安眉忧心忡忡,不停回头张望着问槐鬼道:“柳鬼他不会有事吧?”

    “放心,他的本事足够对付。”槐鬼伸出大拇指,想了一想,又改换小拇指,掏了掏耳朵。

    这时祥云越飞越低,苻长卿的血淅淅沥沥滴在山川草木上,于是总有数不清的鬼怪探头与槐鬼招呼道:“行呀,老槐,如今越活越横了啊!敢从阎王爷手底下抢人,胆儿够肥的!”

    “去去去!”槐鬼扬扬手,可不会与这干小鬼一般见识。

    少时之后,就见柳鬼一身黑衣乘风而来,如今槐鬼唯老柳马首是瞻,赶紧在云上对他点头哈腰道:“嘿,老柳,后面情形如何?”

    “万无一失,你放心。”老柳不动声色地回答,依然摆着一张古井无波的淡定脸。

    “那我们下面怎么办?”槐鬼谄笑地问——其实最近他一直被老柳吊着胃口,此时内心已然不爽,但凡事有求于人,总得陪个好脸色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……”柳鬼颇有深意瞥了槐鬼一眼,目光在他身上足足转了三圈,才故作淡然道,“你忘了吗?我们还有那口棺材呢。”

    槐鬼恍然大悟,指着柳鬼道:“对啊,我怎么都给忘了,你那口棺材我还没上漆呢!”

    “麻烦你现在别说冷笑话。”柳鬼眯着眼瞪了槐鬼一下,不再与他胡扯,转脸问安眉道,“我有办法救他,只是这代价太大,又需你作牺牲,我必须得再问你一次,你当真愿意?”

    安眉跪在云中连连点头,俯首对着槐柳二鬼一拜,“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,我都愿意的。”

    “好,很好。”柳鬼点点头,驾着云稍稍落后于槐鬼和安眉二人,面色才倏然惨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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