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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桓帝这些天都在为册封之事恼火,一边怒斥司礼监办事不利,一边自己怄气,难道要把已经说好的字号收回?自己倒不计较这些小事,只是对韩姜总有些过意不去。

    正在烦恼之际,弘乐堂的宫人过来禀道:“太后娘娘说,前些天做了一个上好的吉梦,梦见韩贵人腹中胎儿乃星宿转世,此乃祥和喜庆之事。因此特意为韩贵人挑了一个‘祥’字,若是皇上觉得还好,就作为韩贵人册封之字。”

    桓帝当即下旨,三日后册封韩姜为祥嫔。

    “启禀太后娘娘,祥嫔娘娘前来请安。”宫人在门外通报,里面双痕应了一声,韩姜着一身宝朱色蹙金双绫长尾鸾袍,盈盈上前行礼。

    “坐罢。”太后微微一笑,“最近你的身子可好?”

    韩姜欠身回道:“还好,有劳太后娘娘惦记。”

    太后笑道:“你是在青州长大的草原儿女,入宫难免觉得太闷,等你生下孩子以后好好调养,明年夏末之际,估摸也能骑马射箭了,到时候让皇上陪你去西林散心。”

    “狩猎?”韩姜抬起头,晶莹的眸光闪着欢喜光芒。

    太后久不见她如此率真高兴,心中微微叹息,正巧双痕进来悄声说了一句,于是点头道:“好,宣韩密夫妇进来。”

    “爹爹,娘亲!”韩姜诧异的看着双亲进来,情急之下,连宫中的礼数都忘了,上前拉住母亲道:“你们……,怎么会……?!”

    韩夫人微笑道:“太后娘娘懿旨,已经恩准你爹回朝休养,府邸就选在京城,往后娘亲可以时常进宫看你。”见着女儿欣喜之余,也没忘记宫中规矩,扶着韩姜坐回座椅之内,“娘娘,坐下慢慢说罢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韩姜转身,朝太后叩头道:“谢过太后娘娘。”这一句谢说得言辞恳切、发自肺腑,她素来性子开朗,少见的盈了眼泪,泪水无声无息跌入红毯之中,韩夫人看在眼里,微笑中便透出些许伤感来。

    韩姜册封之事总算尘埃落定,但后妃心中还是稍有不平,只是无缘无故的,谁也不好意思挑起话头。这天下午,云皇后终于找着机会单独请安,见了太后,绕了好几圈才说到正题上,仍然有些吞吞吐吐,“祥嫔的事……,臣妾也是后来才听说的。”

    原本这事轮不着云皇后来说,只是流言说韩姜妄想做皇后,未免有了嫌疑,又不能当着韩姜说个一清二楚,更怕皇帝误会,也只得到太后这里提上两句。太后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,淡淡笑道:“也没人说是你挑唆的,担什么心?”末了补道:“哀家心里明镜似的,皇上也不糊涂,以后不用这么胡思乱想。”

    云皇后心情微松,回道:“是,都怪臣妾想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哀家也知道你委屈,只是----”太后语音稍顿,转而道:“你是皇后,原本就该比别人更大度一些,有些事情,也只有自己去慢慢想开。前儿还跟双痕说,后宫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,你还年轻,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
    比起瑜妃、恭妃,云皇后又多两层伤感,一来自己原先最受皇帝喜爱,二来要说身孕自己也曾有过,到如今,彷佛是从天上云端跌了下来。可惜委屈没处抱怨,能得到太后宽慰已算不错,颔首道:“太后娘娘教导的是,臣妾谨记。”

    太后一双明眸深浓黑、晶莹如玉,让人看不到底,意味深长道:“站在你的立场来说,只要你对祥嫔礼数不差、客客气气,皇上原就对你存了一份歉意,将来只会更加敬重于你。后宫女人总是千娇百媚,少有人能占的齐全,你只要好歹占了一样,皇上就不会忘记你的。”

    太后的话说得极为清楚明白,亦是推心置腹,云皇后听得怔了怔,细细回味心里倒是亮堂起来,----整日伤感总归是无益的,难保皇帝看久了不会觉得厌烦,真要是心淡下来了,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。

    太后又道:“云、慕两家几朝几代都是同气连枝,你和哀家的血亲也不远,别以为哀家心里只有瑜妃,其实也是心疼你的。”说着稍稍叹息,“你呢,倒算得上是大气端方的孩子,只是柔弱了些,还得有点刚性儿才行。方才说到祥嫔的事情,倒让哀家想起了从前先仁襄皇后,她的出身和你相当,你能学成她那样就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听太后说了许多,云皇后心里也舒坦了不少。

    “回去罢,好好养着身子才是。”太后看了看她的肚子,其意自然是希望早点再有身孕,这种话也不消多说,最后只道:“总之你要记住一句话,在后宫里,眼泪要用在有用的地方,不然就是哭干了,也是无用。”

    双痕在外面恭送皇后出去,回来道:“娘娘也太操心,还得一个一个的仔细教导。”

    太后淡声,“人活着不就这样,总有一天会彻底清净下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,也不说点吉利的话。”双痕小声埋怨,给旁边的香炉撒了两把沉香片,洗了洗手,坐下来一阵静默,“都过了好些天,不知道公子……”

    白自从那日得知真相后,一直都没再进宫,双痕有时候忍不住念叨几句,盼着白能主动进来请个安。太后却道,“他如今明面儿上只是一个侍卫,不便出入宫闱,况且苏姑娘的光景又那样,哪里抽得出身?近来宫里也是乱哄哄的,我也累,见了也不知道说点什么,还是不见的好。”话虽如此,到底还是有一丝伤感落寞。

    有时双痕念叨的多了,太后便道:“二十年了,我都狠心没有见过他一面,如今又待怎样,你真是越来越多嘴了。”双痕听了不忍,不愿意再勾起太后的这些心事,因而今天说了半截,又生生的打住。

    太后只做没有听见,转身去寝阁抄了一卷佛经翻阅。她的脾气一向如此,即便是身边最亲近的宫人,也少有见过她声色俱厉的样子,顶多自己独处凝思。这种时候,是没有人敢闯进去打扰的,双痕出殿轻轻挥手,悄声撵退了内殿所有的宫人。

    太后的佛经一直翻到了冬天,宫外有人来报,乐楹公主辰时顺利诞育一子,取名云泽,现在府上正准备给孩子庆喜,顺道将小郡主云枝接回去。太后带着云枝进去换了身衣裳,自己也换了一身新衣,叫来吴连贵道:“哀家送小郡主回去,不用摆什么仪仗銮车,随便叫上几个人,去去就回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那边……”吴连贵提了半句,见太后颔首便默声快步出去。

    到了乐楹公主府,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一片喜庆气氛。

    本来,云琅并没有非要妻子生儿子的意思,一则慕家子侄甚多,二来他自己江湖战场风雨惯了,也没什么传宗接代的念头。不过乐楹公主却是盼了很久,她已经有了云枝这个可爱的女儿,再有个儿子,一儿一女正是所谓的美满齐全。再者云琅一身武艺,云枝是没办法继承的,未免有所缺憾,如今添了云泽方才觉得心满意足。

    见到太后,乐楹公主既高兴又意外,让侍女扶着坐了起来,笑道:“皇嫂怎么还亲自过来了,也没什么要紧的,等我坐完了月子,自然会带着小泽去宫里请安。”

    因为屋子里十分暖和,太后脱下墨针紫貂裘衣递给双痕,拣了旁边椅子坐下,淡笑道:“在宫里呆久了也闷得慌,正好送月儿回来。”

    云枝早顾不上大人们说话,跑去看自己的幼弟,还在襁褓中的小粉团,不时的张一张小嘴,格外招人喜爱。云枝显得比所有人都要高兴,欢喜道:“哈哈,以后就有人叫我姐姐啦!”一面说,一面去轻轻抚摸,“小泽,小泽……”

    双痕含笑趣她,“你还乐呢,以后公主可就不疼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谁说的?”云枝抬起小脸,见母亲也含笑看着自己不说话,有些着急,跺了跺樱桃红的小皮靴,“我不怕,还有姑母和皇帝哥哥疼我呢。”

    “你呀,就知道淘气添乱。”云琅从外面走进来,与太后笑道:“月儿整天混在宫里又不安分,让姐姐操心了。”

    太后回笑,“哪有?我倒是喜欢看着她。”

    乐楹公主将女儿拉到身边,笑着摩挲她的头发,“我也管不住你,只是你在宫里也别太淘气,跟着你姑母好好学学,只怕将来还有出息一点。”

    几个人说笑了几句家常话,云琅趁空递了个眼色,太后会意,又嘱咐了乐楹公主几句方才起身出去。到了偏殿,白早已经在里面等候着了,见到太后进来,惯性的要上前行礼,被双痕一把搀扶住,小声道:“公子别这么客气,让娘娘觉得生分。”

    “坐罢。”太后指了座椅与他,顺便将双痕也一并撵了出去,像是早知道白心里的局促,也没有多说话的打算,取了一个包袱推过去,柔声道:“快到年下了,给你做了一套衣衫……”千言万语涌在喉头之间,却无以继续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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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白打算站起来谢恩,想了想,又觉得不大合适,于是保持坐姿没有再动,于是点头,“是……”原本想说一句“娘娘辛苦了”,只怕说了更让太后伤心,可是“娘亲”二字,又不是那么容易唤的出口。

    太后是何等聪明剔透之人,自然不会让尴尬的气氛继续,含笑道:“打开看看,颜色什么的喜不喜欢。”

    白拆开包袱,里面是一套淡莲青的天蚕锦亲衫,触之光滑无物,就连针脚也是又细又密、几若不见,想来母亲一定费了不少的功夫。不知为什么,心里突然觉得哽咽的慌,正所谓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。”,更何况是二十年才得见面的生母。而且太后做这套衣衫,必定是不能让人知道,仿佛能看到母亲在灯下细细缝衣的样子,更觉难过愧疚不已。

    太后倒是没有再多说下去,而是问道:“苏姑娘好一些没有?我跟俞幼安说了,反正宫里面也不缺他一个,让他每三天去一回,有事还可以多呆几天。”

    白颔首道:“还好,每天都安安静静的睡着。”

    ----这事要换做别人,指不定多么伤心难受、忍耐不住,但白性格极淡,只觉苏拂能够活着就是万幸,既然俞幼安说有破解之法,那么自己等上十年也是无所谓。每天清晨起来,便是过去给苏拂洗脸、喂汤,怕她长时间躺着不好,然后再抱到院子中间去透一透气。

    “这个----”太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,递给白,“这是我给苏姑娘做的,里面装着佛前供奉的香米,你替她收着,里面总归有佛主的一份恩泽。”见白没有什么话要说,于是道:“我不能在宫外呆得太久,先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太后越是表现出随意的样子,白就越是难受,----母亲连苏拂都想到了,自己又何尝为她做过一点什么?忽一眼瞥见面前的茶盏是空的,于是端起茶壶满上,“喝、喝点茶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太后本来没有喝茶的打算,也含笑抿了一口。

    “娘娘----”吴连贵很不识相的打断,在外面小声道:“宫中有事,还请娘娘早点回宫。”紧接着双痕也进来了,立在门口递了个眼色。

    太后点了点头,对白微笑道:“你也回去吧,好好照看着苏姑娘,若是有什么需要,跟俞幼安说一声就行。”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头,保持沉默缓步离去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那一拍彷佛有千斤重似的,压得白久久没有起身。

    “祥嫔娘娘有险。”一行人匆匆出了乐楹公主府,吴连贵悄声道。

    此时韩姜有孕将近五月,原本一直有些不适,也不是很要紧,此时急急送来消息自然是情况不一般。太后听了以后直蹙眉,原先皇后也是这个月份掉的孩子,若此时再闹这么一出,那可真是叫人心烦了。

    ----虽说皇帝还年轻不急子嗣,但若接连出事,总归不是吉利的兆头,更何况马上就是年下大节。再者,皇帝待韩姜的情分不错,只怕比对云皇后还要深几分,难不成身边要再添一个伤心人?太后坐在回宫的软轿内,自语叹气,“真是没有儿孙福,一个个都是这么不省事,活着也是烦心,倒不如把寿数折给他们算了。”

    赶到锺翎宫时,太后先在外殿看见韩夫人,上来行了礼,歉意道:“怎么还惊动的娘娘亲自过来?臣妇不胜惶恐……”

    “韩夫人,不用这些虚礼。”太后摆手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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